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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二章 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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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姑娘正在药铺打理药草,闵剑语刚好喂完猪,提着木桶走了进来,梦姑娘道:“姜鸿钧醒了,你可以去看她。”

闵剑语呆了呆,提着木桶便向屋子跑去,跑了几步,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,又嗅了嗅自己身上,于是将木桶放下,跑向小屋。

认认真真洗了个澡,又好好对着镜子打扮了一番,闵剑语走到门口,又不知该不该进去。

站在门前,姜鸿钧说过的话好像录影机卡了带,不停地重放。

进去,她当然是万分想的,可进去该说些什么,又该以何种表情面对他呢?

闵剑语一颗少女心乱成了一锅粥。

梦姑娘打理完药铺回来了,闵剑语还站在门前,看梦姑娘在盯着自己,闵剑语对她轻轻一笑,推门进去了。

姜鸿钧坐在床上早就听到门口有动静,他倒下时,曾迷迷糊糊听到了闵剑语的声音。人站在门口这么久不进来,梦姑娘自是不可能、雪冰音压根儿不会想那么多,红纱就跟别提了,定然直接冲撞进来,然后大声训斥他,质问他为什么不小心些。也只有闵剑语那个心思单纯细腻的姑娘才会傻傻地在门口站那么久。

闵剑语推门而入,看到姜鸿钧,便立刻低下了头,脑袋都快埋在胸口了。

姜鸿钧笑了笑,道:“剑语,你怎么来了。”

闵剑语看他笑了,心底松了口气,走到床边坐下,道:“我......”刚说了一个字,闵剑语便嘤嘤啜泣起来。

姜鸿钧吓了一跳,道:“你怎么了,受什么委屈了。”

闵剑语小手紧紧抓着床单,垂着头道:“我.....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,可是......我又不敢,我怕说出来,你讨厌我,再也不理我了。”

姜鸿钧暗叹口气,不知该如何回答。他就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闵剑语是对他的心意,可他刚刚得知自己一身暗伤,修为境界不能突破鬼伯,自己的小命还攥在了白雪姬的手里。现在,他真的不愿去想这些事。

闵剑语啜泣道:“姜鸿钧,对不起,其实那天,我听到你和自己的灵说的话。你说我是小孩子,你说我......我不适合和你在一起......后来,你说我们和你......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......”

闵剑语眼泪漱漱落下,将床单打湿,她忽然一下子站起身,紧紧搂住了姜鸿钧的脖子,哭喊着道:“不要啊姜鸿钧......求求你......不要和我呆在两个世界......”

闵剑语将脑袋埋在姜鸿钧肩头,哭道:“你这么说,我心都要碎了,我是很傻,我知道我笨,可是我会努力不拖你后腿的。你不要和我两个世界好不好,闵剑语......闵剑语已经离不开你了,姜鸿钧。”

最后一句话好像一根箭,直射到了姜鸿钧的心上。

姜鸿钧喜欢闵剑语吗?当然。严格来说,长这么大,姜鸿钧还没真正找过一个女朋友,即使是当年的洛凝,最终也与他擦肩而过了。

姜鸿钧是个青春期的热血少年,他也想有一个关心他的女朋友。

闵剑语长得漂亮,气质无人能出其左右,更重要的是,闵剑语很单纯。不管面对什么,她想的都简简单单的,姜鸿钧也想像她一样,脑子里少些弯弯绕。而且,姜鸿钧曾经看到过闵剑语洗澡时的模样,虽然只是惊鸿一瞥,但那画面却在脑中挥之不去,可以说,闵剑语是姜鸿钧的梦。

可越是这样,他越是不敢,越是害怕。尤其是梦姑娘的一番话,让姜鸿钧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即将掉进黑暗的提线木偶,而他一直信任的白雪姬,则在黑暗的旋涡上空,伸手玩弄着他。

她要他生,他则生,她要他死,他则死。

姜鸿钧轻轻推开闵剑语,望着她通红的眸子,道:“剑语,我真的不适合你。”

闵剑语紧咬着下唇,泪眼婆娑地望着姜鸿钧。

姜鸿钧道:“剑语,我不是单单对你这么说,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,我也会这么说。我身份和体质特殊,对我来说,感情什么的,从来都是奢望。我会努力不去喜欢一个人,也尽量不会让一个人喜欢上我。如果真的产生了感情,我也会全力将它扼杀在摇篮之中。”

闵剑语哭着摇摇头,紧紧搂着姜鸿钧的脖子不放,姜鸿钧拉了两下,也没能把闵剑语的胳膊从脖子上拉下来,他用力一推,闵剑语踉踉跄跄退了几步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
“我......”姜鸿钧欲言又止。

闵剑语双唇急颤,抹来了抹眼泪,起身向门外飞奔而去。闵剑语跑出院子,一直在林中跑了好长一段时间后,再也忍不住,蹲在一棵树下,抱着双膝嘤嘤哭泣。

姜鸿钧望着空荡荡的门,心里说不出的难受。

这时,梦姑娘忽然走了进来,她一踏进屋子,门啪的一声便自行关上了,将红纱与雪冰音隔绝在外。

梦姑娘冷哼一声,怒道:“简直混账之极,早知你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,我就一掌毙了你,也省的浪费我那么多稀世罕见的药材。”

姜鸿钧一愣。

梦姑娘指着姜鸿钧道:“此女在我门前跪了三天三夜,任由风吹雨打,只为救你一命。你倒好,如此天之娇女垂青于你,非但不珍惜,刚一醒来便狼心狗肺地冲她发火,使她伤心逃走,天地间怎有你这种混账之人,如此伤害一个真心待你的女子,你也配称为男人?”

姜鸿钧愣了愣,大怒,吼道:“我能怎么办!受人垂青,朝夕相伴,你以为我不想?可我是什么!是人和鬼的后代,是你口中的神果,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意识!是一个突破不了鬼雄的废物!是一个连自己命被人攥在手里,还傻乎乎对人感恩戴德的傻子!

她呢?十九岁,鬼伯巅峰,地碑第六的妙影剑师!是一等世家,闵家不出世的小公主!相比与我,她的未来不可限量!和我在一起,不会锦上添花,只会毁了她!”

梦姑娘更加暴怒,她轻哼一声,整个小院好像都笼上了一层莫名的压力,院子里的动物不安地鸣叫,姜鸿钧更是浑身一震,口中隐隐有血迹渗出,五脏六腑好像都被这莫名的压力压得移了位。

梦姑娘指着姜鸿钧骂道:“你个胆小懦弱之辈,你爹娘生你出来,是让你怕这个怕那个的吗?怕突破不了,那就努力修炼,怕性命攥在别人手中,那就拿回来抓在自己手里!一个女人的感情都不敢面对,还妄想什么鬼王鬼皇。如此小的心胸气魄,便是七大御鬼王渡命给你,让你修炼上一万年,你也是个废物!”

姜鸿钧浑身一震,他忽然想起了那日与李太白对战,李太白曾连问他两声,你怕什么。

梦姑娘一摆手,道:“堂堂七尺男儿,行走天下,一言不合,三尺青锋便染血,杀人不过头点地,举世皆敌又如何。你既无包揽天下之气魄,又何必谈什么鬼雄鬼将鬼王,不如找个地方,挂根白绫,上了吊算了!”

梦姑娘越说越生气,“在我面前谈什么身份地位,谈什么实力未来,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,见多的事比你见过的人都多。即便真如你所说,你当女人是什么,喜欢一个人就如此随便吗?若一个女子心中有一个男人,那她这一生也绝不会忘记这个男人。”

“况且,你凭什么对人家女孩子发火,她实力比你强、家世比你好、长得也比你漂亮,方方面面,你骑着马都追不上人家。人家女子垂青于你,是你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,你不喜欢就不喜欢,直说便是,你发什么火?凭什么!她一剑就能劈了你,之所以哭哭啼啼走了,是因为她心里有你!若这便是你对她发火的资本,那我真的要一掌毙了你了!”

梦姑娘情绪极为激动,向来一语千金的她,竟滔滔不绝地训斥着姜鸿钧。而且,她无形中散发出的压力压得姜鸿钧几乎喘不过起来。

姜鸿钧望着滔滔不绝的梦姑娘,呆愣愣地道:“梦姑娘,你,你慢点说。”

梦姑娘一愣,俏脸微红,咳嗽一声,抬掌欲打。

姜鸿钧腾地一下跳在地上,一把推开门,撒丫子狂奔。

门口,雪冰音望着姜鸿钧,看了看红纱,呆呆地问道:“红纱姐姐,小姜哥哥干什么去。”

红纱道:“去追闵剑语了吧。”

雪冰音俏脸羞红着道:“那他......他怎么不穿衣服。”

红纱红着脸答道:“不知道,可能是一着急,没注意吧。”

姜鸿钧出了门,左右看看,地上果然有一排鞋印,还好这姑娘没有御剑飞走,不然,他该去哪里找才好。

姜鸿钧寻着脚印,心中懊恼不已,梦姑娘说的对,连这点魄力都没有,如何能够成为鬼王。况且他可是九阴龙王的孩子,九阴娘娘威震三界,即便是一缕残魂对上那实力恐怖的蛮荒天,也丝毫没有畏惧。他怎么可以给她丢脸。

姜鸿钧长叹口气,自己也真是,生死对敌都不怕,反倒在儿女私情面前犯怵。

既然闵剑语心里有自己,那自己便将自己的身份,体质,还有可能一辈子也突破不了鬼伯的事情,都告诉闵剑语,她若主动放弃,那事情就到此为止。她若不愿放弃,再思量怎么办好了。把话说明白了,总好过这样拖拖拉拉,彼此伤害。

想到此,姜鸿钧忽然想起了红纱当年和他说过的话:“懦夫有两种,害怕敌人的,害怕感情的,前者最害人,后者最伤人。”

迄今为止,他伤害过不少人,闵剑语这样心思单纯的小姑娘,因为他都哭了好几次了,他是个男人,面对敌人不能怂,面对女人就更不能怂了。

姜鸿钧走了数百米,地上长了许多青草,脚印已经看不清了。走到此处,姜鸿钧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。

忽然,林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女子啜泣声,他寻着声音,在林中左弯右绕,走了数十米,便看到一个女子蹲在树下,抱着膝盖,颤抖着双肩。

姜鸿钧咳嗽一声,女子抬起头来,梨花带雨的凄美样子既让人惊艳,又让人心疼。

看到姜鸿钧,闵剑语咬了咬下唇,站起身来,往后退了几步。

“我......”

姜鸿钧刚一张口,闵剑语便摇着头,道:“你是来赶我走的对不对......你好绝情......”

“不是,剑语,你听我说。”

闵剑语肝肠寸断,姜鸿钧往前走一步,她便往后推一步,她一边退,一边凄然道:“你既然这么讨厌我,我离开还不行吗?我离开这里,离开军院,我回闵家继续当温室里的花朵,我一辈子都呆在闵家,再也都不出来了。”

闵剑语哭道:“你满意了吗?”

说完,她抬手一挥,踩着一道剑影,转身便要向天空飞去。

姜鸿钧一愣,听到她说回闵家一辈子也不出来,心里忽然一片漆黑,空落落的,说不出的难受。看闵剑语踩着剑影便要飞走,姜鸿钧心中一紧,一个箭步上去,一把保住了闵剑语。

“你放开我,放开我......”

闵剑语剧烈地挣扎着,姜鸿钧使劲抱着她不放。

良久,闵剑语不再挣扎了,姜鸿钧放开了她,站在她面前。

闵剑语双手不停地捶打着姜鸿钧,她放声大哭,一边哭,一边道:“姜鸿钧,我好难受......呜呜......你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......我......我承受不住......剑语承受不住啊......呜呜......”

姜鸿钧轻叹口气,轻轻拍打着闵剑语的后背,他突然觉得,自己真是个混蛋,竟将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子变成了这幅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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