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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 第6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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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道笑道:“我?我也没什么用得着你赴汤蹈火的。”

伍疏慵跪在地上仰头对卫道笑道:“若有机会,奴婢绝不辜负誓言。”

卫道捂着脸笑了一阵。

伍疏慵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。

但是,卫道既然笑得高兴,他也没有道理阻止。

卫道也没必要对他解释什么。

这很正常。

伍疏慵默默走了神,心想:啊,这么看,国王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。

究竟为什么那么多刺客呢?也许只是想毁掉这个国家的王而已?

卫道将手按在伍疏慵的头上,伍疏慵的心跳不由得又快了些。

这是个危险的姿势啊。虽然国王看起来病恹恹的,可是杀了那么多人,随便动动手,未必不能就这么杀了我,呜呜呜——我要死了?

卫道感受了一下伍疏慵身体内的污染,还是太少了。

他松开手,伍疏慵松了一口气。

卫道问:“你每天晚上都睡得很好吗?”

听着这种问话,伍疏慵有点卫道是在请教他睡眠秘籍的错觉。

他张了张口,回答道:“啊,还好。”

卫道笑道:“这样啊,那你晚上是起不来了?”

伍疏慵直觉这里有坑,谨慎准备避开,笑了笑回答道:“陛下有什么事,只管喊奴婢的名字,没有不起来的,即使想,也肯定不敢,若延误了事情,更了不得了,奴婢绝睡不下去。”

卫道点了点头:“哦。”

没意思。

卫道挥了挥手:“你去睡吧。”

伍疏慵有点犹豫,望着卫道说:“请陛下恕罪!奴婢怎敢先睡?”

之前我睡的时候,你都把我喊起来了,我还睡什么?万一又来一次,今晚不要睡了。

多吓人呐。

现在心跳还砰砰砰的。

卫道看着他,面上还是笑着,眼中毫无笑意,不笑的时候,那双眼睛凌厉极了,仿佛随时可以用刀光剑影杀人,看着谁,谁的脖子就架着一把锋利的刀,刀刃已经压进了皮肉。

谁敢不从?莫敢不从。

伍疏慵连忙低头道:“陛下息怒!奴婢这就去休息。”

卫道的笑容才一点一点散掉了。

他只是不笑的时候,反而比之前笑着的时候温和些似的。

毕竟,之前是一半笑,一半冷,完全不会分不清楚情绪,只知道自己如有违抗大限将至。

伴君如伴虎。国王稍不顺心,杀了谁都是情有可原,死了就死了。

伍疏慵一点也不希望死的人是自己。

即使自己的名字就在生死簿最上一个,今天就该去死,他也希望能延迟一时半刻再去。

这不是很正常吗?

伍疏慵这么想着,慢慢睡着了。

卫道还是没有睡,他睁着眼睛,看了看伍疏慵,伍疏慵睡得很好,又去看窗户,今晚外面的风并不大,听起来很安静,仔细听的时候,又似乎全然是嘈杂,到处充满聒噪的气息。

虫鸣,鸟叫,人声,脚步声……

太乱了。

烦死了。

卫道蹙了蹙眉,在床边又坐了一阵,眼看着天快亮了,他叹了一口气,往床上躺了一阵。

并不是很想睡觉。

人类的身体必须休息。

矛盾。

麻烦。

时候到了,又起来了。

穿戴整齐,该出去了。

卫道的眼下有些淡淡的黑眼圈,这并不影响他的容貌足以让人认出来这就是国王。

所以,卫道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,无所谓地将镜子放在一边不管,依旧往门外起身。

伍疏慵跟在卫道身后,尹葛覃也是。

卫道说:“今天去看看花?”

尹葛覃道:“宫中有御花园,冬日去凌寒阁最妙,那边种着梅树,大概快开了。”

卫道叹了一口气,眉眼间已有些郁郁萦绕的影子,他不高兴。

但是,明明没什么可不高兴的地方。

吃得好,穿得好,住得好,身边有人伺候,行动有人注意。

万人之上,无人敢不尊不敬。

奇怪,还有哪里不好吗?为什么……会不高兴?

伍疏慵偷偷看了看卫道,想问,又不敢,忍了忍,没有问出口。

卫道坐在凌寒阁,这里的腊梅和红梅都没有开,只是老树,盘根错节扎在地下。

阁楼有暖殿,炭火的温度保证了内部的舒适度。

卫道依旧是郁郁寡欢的样子。

伍疏慵跟在卫道身后,尹葛覃被卫道支出去找漂亮的花花草草去了,也没走多远,反正在目之所及,倒不是卫道要惩罚他,只是无聊得很,看着人走走,总比看光秃秃的树,好一点。也就那么一点。

尹葛覃穿得比卫道厚实,不过那是卫道赐的厚衣服,他穿着就穿着了,出去就出去。

不会把人冻坏。

伍疏慵没有那种衣服,卫道没让他出去。

“过来点。”

卫道说。

伍疏慵眨了眨眼睛,知道这是对自己说的,走了两步。

卫道说:“你想问什么?”

伍疏慵心头一惊,暗道:难道国王还有看人心思的能力?!

他迅速收敛了心思不敢乱想,否认道:“没……”

卫道懒懒抬眼看他。

卫道现在的精神就不太好,有气无力的,但是看起来也并不是外强中干。因为根本没外强。就好比骂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”,他根本没金玉之外。

他只是比昨晚还让人胆战心惊,凶煞之气扑面而来,仿佛伍疏慵不是面对一个人,而是被迫面对尸山血海千军万马,死亡迫在眉睫。那种凌厉的刀锋之感,未曾被寒风削弱半分,那寒冷倒助了他的气势,更胜一筹。

伍疏慵转而迅速改口,笑道:“陛下料事如神,奴婢满腹狐疑,正觉得无处可诉,可巧陛下就发了慈悲了,奴婢感激不尽。”

老虎发慈悲?猫哭耗子——假慈悲。

这话是不可能说出口的。

卫道意味不明笑了一声,那种一直在表面上的郁郁寡欢转而沉入更深的位置,偏偏叫伍疏慵感受出一种更深切的悲哀来,叫人只是稍有触及都只能闷闷不乐的。

伍疏慵低声道:“奴婢在路上是想……”

这里话没说完,近处侧方的草丛里忽然响了一声,好像刀子落在地上的声音。

尹葛覃的反应比上一次快些,迅速走过去,厉声道:“什么人?”

他从草丛里揪出一个浑身草叶的邋遢侍者,浑身发抖,目光游移,不敢看向卫道。

连看向卫道所在方向都不敢。

尹葛覃不用看卫道都知道怎么处理,挥了挥手,周围忽然就出来一群人,将那个侍者压着走了,还从地上捡起来一把开了刃出了鞘的小刀,看起来就是刺杀用的。

卫道看着伍疏慵:“继续。”

这个词他说了好多次了。

一瞬间的不耐烦和由此而起的怒气。

伍疏慵首当其冲被卫道震慑到了,浑水摸鱼的心思没了,低着头有点视死如归地说:“奴婢想,陛下如何不开心?奴婢如何能为陛下排忧解难……”

他的声音低下去,弱弱的,抬眼看了看卫道。

卫道很不耐烦了,充满杀气地对伍疏慵笑了笑:“现在还不到时候。”

伍疏慵以为自己将要听见什么大秘密,听完就要死的那种,正在紧张。

卫道转而稍微平静了些许,看着他笑了笑说:“你要是真说话算话,时候到了,你要为我去死,我就高兴了,你就算为我排忧解难了,知道吗?”

伍疏慵总觉得这些话全是恶意,偏偏有些诡异地念头在心里来回说:杀了他,杀了国王,我就是国王,他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,杀了他,谁不能做国王?我做国王,长生不死,国家长盛不衰,我就是国王。只要杀了他……反正,他也希望我去死,为什么不能换他?

让他去死好了。

伍疏慵好不容易回过神来,回忆之前的念头,一边为自己的胆大包天感到后怕,一边为自己没有真的动手感到庆幸,他的目光看见近处的水果刀,惊了一惊,更加庆幸,他对自己的武力有深刻认知,他杀不死国王,做不了刺客,更做不了国王。

然而,伍疏慵的目光再往前一点,看见卫道,卫道不知道怎么看他,半阖着眼睛,似乎很好杀,之前那种锋利的气息没有了,仿佛一个狐假虎威的骗子,随意对他发起攻击,他就会死亡,那些都是错觉,伍疏慵坚定地相信这一点。

卫道感受到他的目光,似笑非笑抬眼看回来。

伍疏慵打了个哆嗦,低下头去,垂着眼睛,心想:陛下尊容不可直视!我今天才想起来?我为什么今天才想起来!这已经足够治我死罪了!陛下之前也没提醒我,陛下没有义务提醒我这个,我冒犯了陛下威严,陛下没有立刻至我于死地,已然大幸!我怎么敢一而再犯?

呜呜呜——要死。

卫道说:“后头去。”

伍疏慵低着头往后走,站在卫道身后,心跳如鼓。

惶恐这种状态不可能维持很久,如果真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,这个人大概就废了。

伍疏慵不在例外。

他走在路上,恢复了平静,站在一边,默不作声,看着卫道轻松反手解决了新的刺客,心如止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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