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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以身相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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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见青年好看的眉眼在她身上流转一圈, 欲言又止地说了句:“你……你,像今日这样的事可多?”

“啊?没什么的,画沉姐姐……”顿了一下, 福桃儿还是说了句实话, “画沉姐姐像是、像是思慕主子你。”

听了这话, 楚山浔全不在乎地一挑眉,又转头看定面前的胖丫头。终于是说出了出来:“圣上给年未弱冠者开了仲春恩科, 就在两月后。”

“真的吗!?”终于是有件好事了,“先生前两日不也说时机到了, 主子莫牵挂过往,今次定能高中!”

“可我, 十日后便要启程。还是在太原府…”楚山浔眸色闪动,不知怎的上次落第之事这两日总是在他梦里萦回,“小桃,不然还是你与我同去。”

福桃儿一听,立刻在心底里叫苦:“这、铺子里也走不开。”

“甚破点心铺, 大不了我问大掌柜借个人。”

大掌柜日理万机,管的都是全国贩运的货物, 福桃儿赶忙又推说:“不敢不敢, 不只铺子啊,容姐姐不是又有孕了, 这,奴婢恐怕……”

“算了算了!”楚山浔一挥手,撇嘴翻了个白眼,黑白分明的眸子故作轻视地斜睨下方,“没你,本公子许还运势好些呢。”

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, 福桃儿晓得他还是有心结的,便抬了眸正色道:“主子,你忘了四年前在太原客栈奴婢说的话。先生不也说了,人之一世,大起大落都是寻常。许多磨难之事,若你立志入朝入阁,报国经世,也许反都是助缘。”

呵,带这丫头读了几年书,这嘴皮子真是愈发了得了,不过这些话楚山浔倒也都是听了进去。

安下心去,他不经凑近了揶揄道:“若是律法许得,将你带了去,岂不是我平城府要多个状元了。”

“主子说笑了,奴婢家籍江阴。”她避开了些,又补道,“主子此番该带了聘单去,待高中后,直接去聂家提亲为好。”

她到底是市井小民的出身,并不太懂世家大族家的婚丧嫁娶。像楚聂两家的门第,那是决不许

儿郎自个儿去像岳家提亲的。

楚山浔听了也没放心上,时隔四年,老实说,他都已经忘了那聂小霜是个什么模样了。男儿志在四方,若是得势,何愁没有娇妻美眷。

目光又转回到眼前的胖丫头身上,还是那么面目粗陋,可不知为何,许是看惯了,楚山浔倒越发觉得她肤色如雪,再加上世上男子都不及的才华心智,便觉出二三分可爱来。

“父亲和大哥也都要出去数月,你若在家,还是要小心画沉。”说着,他皱起一边好看的远山眉,“她自小不是个安分的。”

主子这是在关心自己?福桃儿含笑应下,她自会小心处事的。

往后的十日,楚山浔忙得很。到了最后一日夜里。王老翰林也来送行。与老太太、大房三房依次作别后,先生说他是‘老夫聊发少年狂’,师徒三个便又回漠远斋饮酒赋诗,畅谈当世古今。

两个弟子第二日都有事,故而只是浅斟了几口。倒是老翰林,也不知怎的,忆起许多少年往事,喝多了,对月一连赋了三首长短句,竟都是些情思深沉,又似报国,又似怀人。

王景德上轿前,最后看着两个年少的弟子,忽然眼睛一花,拍着楚山浔的肩膀,莫名说了句:“莫待无花空折枝,惜取眼前人啊。”

听得两人一愣,福桃儿猜着是老先生忆旧了,当先后退一步,正色拱手,一个长揖到底:“先生好走,学生受业四年,终身不忘。”

她晓得先生往后便不大会来了,心中闷闷的,总也些离别之情。

夜深月明,却是月末的一线下弦,清辉不足。第二日一大早,福桃儿要去铺子里看看唐晔,便趁夜将主子的包袱用具全都理好了。这回是只带双瑞去,她便理的更仔细些。

“主子早些安歇吧,三月后再逢,到时奴婢就要唤您一声大人了。”

瞧着她躬身整理的忙碌样子,楚山浔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闪过些情绪,想要开口再提醒些什么,到底是没说出来的,应了声也就各自安歇去了。

第二日福桃儿醒的尤其早,等着将自个儿屋里的事

情都作了,也还不见主屋里亮了灯火。想了想昨夜也是道过别的,自己一个小通房,也就不必今日送了吧。

于是她换了身素衣,径自朝西北城的点心铺去了。

到铺子那条街上,远远地便瞧见唐晔百无聊赖地立在外头,看两个伙计正在下门板子。

“呦,妹子终于是得空过来。”他穿了一身布衣,瞧着就像个市井之徒,只是总带了两分痞气。

“你身子还不大好,可千万别乱帮忙的。”福桃儿同两个伙计招呼了,便示意他跟着自己进去。

他们甫一进后院,一胖一瘦俩伙计就在门外嚼起了舌根。

胖的那个一脸疑惑:“唉!你说这后生和咱掌柜的是甚关系。”

瘦的那个信誓旦旦:“还能有甚关系,只说身子不好,就在店里白吃白住的。我看保不准就是咱掌柜的相好的。”

后院里,福桃儿喝了口茶,照例询问了孙大夫的诊治情况。男人如实说了,应当是不影响往后用手的。

只是瞧着她发髻上一直带着的那根簪子,他心下一黯,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调笑了句:“可还是好疼啊,不若到屋子里,你还替我看看去。”

前两日那伤处都止血了,这厮是在调戏自己?福桃儿垂首清咳了下,佯作生气:“再这般胡言,等再养上月余,我这铺子不留你的。”

呵,男人扬唇轻笑出声。这姑娘便是生气起来,竟也不忘顾忌他的伤处,这也太好性了吧。

不过知道她不惯玩笑,唐晔还是正色了些。一路跟着,看着她里外进出,查看账册,研究食谱方子,时而还要去前院帮个手。

他是越瞧越觉着心口发暖。

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了二十四年,寨子里的婆娘大多凶悍,良家的女儿他也不愿去沾惹,倒是这通房的身份,若能将人抢了过来,他好好待她,许也算……。

“有个词,说月老,什么老天给两个人牵那红线的,怎么说来着?”唐晔坐在院中,抓了那路过的胖伙计问道。

胖伙计虽忙,却也实诚,想了想憋出了句:“天造地设?金玉良

缘?”

就这么瞧着福桃儿忙活了一个多时辰,一碟新出锅的山药南瓜酥被放在了唐晔面前。

“这锅特地没放一点糖霜。”有外伤之人,最忌甜腻,正好福桃儿想推出个无糖的新品,就拿他试菜了。

大男人家,唐晔素来最恨吃这些甜腻的,他却捻起一块朝嘴里一扔,意外的也不算难吃,当然,他嚼了两下也没吃出味来:“妹子做的点心哪个不好吃的。”

福桃儿看他这副牛嚼的吃法,就晓得不是个试菜的,叮嘱他多喝些水再去歇歇,便想端着盘子再去做第二版。

“诶,小桃妹子,陪我说说话嘛。”他放软了嗓子,一只完好的右手搭在石桌上,仰头看上去,瞧着正是个剑眉星目的病弱后生。

“那好,第二锅还得等会儿,我也歇歇。”福桃儿当然晓得他是装的,只是看他还是病人,独自一个晾着也确实闷的慌。

平生第一次,唐晔要斟酌着说话,他想了几种起头的说法,都是噎在了嘴边,一咂嘴,问道:“妹子,你开这铺子一月能净挣几个钱?”

问人铺子账目,福桃儿疑惑地看了眼他,还是报了个最小的数目:“不多,能有个三五两不蚀本就很好了。”

接下去,就是男人在那儿编造了一套自己是富商贩货,在北边遭了劫匪的圈套,他又如何一力将万两银票保了下来,交了手下带了家去……

福桃儿虽不懂行商的门道,却是个会看人颜色的,这唐晔说的话,她总觉着不是实话。然而近来却是城外有匪患,连楚安和这些断案的提刑司都用上了,可见其祸之烈。

“你这生意作的大,倒比咱家大爷都不差多少。”福桃儿没被那万两白银唬着,倒是有意诈他一句,也只是淡淡的,心里还记挂着锅里的点心。

楚山明那厮?唐晔心底暗嗤,那不是他的老熟人了吗。

清了清嗓子,见她心不在焉作势又要去伙房,唐晔没了耐性,也不饶舌了,起身拦在她跟前,开口说了句惊人的话:

“唐某想过了,姑娘大恩,唯有以身相报。你这便去和那楚家小子说,

叫他放了你出府,老…我、你就跟了我去吧。”

“啊?”

男人清亮的长眸灼热,瞧着是个极诚恳迫切的样子。福桃儿愣在当场,这回是再没心思想那锅里的点心了。

她才说了个‘啊’字,就听外头响起个熟悉的声音:

“本公子不买饼,叫你们掌柜的出来见我。小桃,你快给本公子出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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