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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九十七章 刀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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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京城,五军都督府,京营殿帅令狐野先腰悬宝刀‘豪鬼’阔步走进白虎堂,一眼看见端坐在堂下侧位的叶还空,赶忙快步上前行礼。虽然叶还空身上并无一官半职,但任谁都晓得这位布衣卿相在大赵江山的分量。武威王只专心武备诸事,其他事情都交给叶还空打理,对其亦师亦友,信重非凡。二者几乎是二位一体的。

  “令狐将军不必多礼。”叶还空安坐不动,坦然受了一礼,开门见山道:“天刀入京,不仅‘雷动’会‘豪鬼’将成为一时佳话,同时还带了一个人来,按照兵部的规定,此人作为军方大将,理应交由五军都督府来法办审理。”

  江湖五把刀,天刀叶斩的雷动排第一,冉飞雄的红云次之,天刀门叶潜的火麟列在第三,西戎汗国的大刀客一刀仙拓跋雷第四,南陈神宫监的宫四奇有一把名刀叫七杀列在第五。

  庙堂也有五把刀,天刀雷动依然第一,令狐野先的豪鬼列在第二,南陈大将蒙雨时的大快刀被排在第三,东路军统帅候裕同的那把不知斩断多少女子相思的风流刃为第四,东蜀女儿国的统帅飞红巾有一把断情斩第五。

  天刀叶斩无愧是继黑龙帝之后最接近天道宗师的人物,江湖庙堂都能力压群雄。但他排在第一位并不等于其他人就一定服气。这当中有两个人一直被认为是最有机会挑战天下第一刀地位的。红云刀冉飞雄是天刀门不世出的刀法高手,虽然年不过五十岁,但实力已经是超品移山巅峰。只是碍于小师弟的身份一直没有向大师兄挑战。

  而另一位被放在第二位的令狐野先则不同。作为刀道开天辟地的一代宗师,他自创的刀法是在战阵厮杀中磨砺出来的,招法凝练更重实战。以往未尝一败的经历积累下强大的自信和自傲。没有亲自领教以前就被排在了第二位,他心中自然是不服气的。

  令狐野先并非世家出身,他本是北地胡人,出身玄阴宗,纯粹的草莽龙蛇。行伍许多年,积功走到这个督查五军,执掌京营禁军,仅次于稽查司大赵将军的重要位置上。在朝多年,能做到这个位置,除了凭一口号称天下第二刀的‘豪鬼’外,更重要的原因是,他是铁杆的武威王系。

  “先生放心,野先明白。”令狐野先道:“魏笑冲为泄私愤,胆大包天,私改兵部调令,途中截杀稽查司总巡,导致曲水胡骑损失惨重,罪不容赦,末将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把案子坐实。”

  “令狐将军误会了。”叶还空道:“兵部那边的调查结果很快就会出来,实际上兵部调令并未被篡改,只是因为行文的书办写错了几个字导致了误会,魏笑冲虽然鲁莽草率了一些,但他追随王爷戎马大半生,功劳苦劳都不小,将功折罪都罪不至死,王爷的意思是能留一命还是莫要赶尽杀绝才是。”

  “啊!”令狐野先大为意外,暗自吃惊不解,王爷和叶先生究竟是怎么想的。这么大的案子也想风平浪静的压下去。天下悠悠众口不说,便只是老宰辅司祭酒那边就交代不过去。更何况又来了一个刚就任太尉,领枢密院副使的天刀叶斩。这俩人若是深究不放,这案子想这么简单压下来怕是不容易。还有稽查司,魏笑冲针对的目标是稽查司总巡陈醉,如果魏无极不肯善罢甘休,要把案子查个底掉,恐怕王爷也需付出很大代价才能压下来。

  最简单最安全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人灭口,用魏笑冲一颗脑袋了结这个案子。陈醉和陛下一方在面子上过得去,王爷也算对天下人和大赵刑名律法有个交代。但显然,王爷和叶先生并不打算给陈醉这个面子。

  “末将尊令!”令狐野先心中虽有疑惑,却还是决定遵照叶还空的意思办,话锋一转又问道:“只是若稽查司那边不肯放手,彻查起来再上达天听,末将在殿前怕是没办法向陛下交代。”

  “一笔写不出两个魏字来。”叶还空也不兜圈子,开门见山道:“魏无极在朝是稽查司魁首,但在魏氏也只是一个比较杰出的子弟而已,魏通天一日活着,魏氏的事情就轮不到他做主。”

  魏通天?令狐野先听到这个名字,心中顿时一翻个。此人是魏氏当代家主魏无病的老爹,也是魏笑冲的亲祖父。与魏无极死掉多年的老爹魏通玄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。不仅辈分极尊,修为实力更极其了得。六十年前还曾代表横山气宗与初出茅庐的黑龙帝交手,虽然败北却是全身而退,堪称当年江湖的一时佳话。

  令狐野先恍然领悟,要救魏笑冲的人是魏通天,王爷和叶先生这个面子也是赏给他的。魏氏作为当代六大门阀之一,江湖庙堂中的潜力巨大,魏无极能有今日地位,其实也离不开家族势力的暗中支持。有魏通天这个老家主出面,稽查司魁首魏无极纵然心中不愿,表面上却要领王爷的人情。

  “这么说来稽查司不会在这个问题是深究?”令狐野先道:“如此一来,这个案子还好办些。”

  叶还空点点头,道:“非但不会深究,甚至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

  令狐野先道:“即便如此,王爷肩头的压力也不小啊,一个张汉昆告老就够为难了,再加上这个魏笑冲,老宰辅那边怕是要在金殿上骂娘,这个炼锋城主年纪不大,却着实是个厉害人物,人还没到京都呢,就搞出这么多事情来,千骑破楼兰的事情咱们都还没搞清楚细节,他又来了一个六十重骑屠尽三千曲水胡骑,真真是不可思议的人物,末将与魏笑冲在边军共事多年,深知此人领军的本事是实打实的,不曾想竟败的这么惨。”

  “越是如此就越容不得这小孽种继续成长下去!”叶还空眸中射出两道冷电,道:“这世上有一个陈师道就够了。”

  “看来先生已经智珠在握。”令狐野先道:“有先生亲自谋划,这小子的日子长不了。”

  “实不相瞒,老夫已经连续失算了两次,暂时还没有再出手的打算。”叶还空道:“这次就看看魏氏的潜力,一百年前魏百孝九万里风流,借来三十万铁骑兵临炎都城下,最后还能保魏氏成为百年门阀,那是何等气吞万里的威风,只要他的子孙后代们有他七分本领,这陈醉就不可能走出横山地界去!”

  ......

  暖车,佳人,风光如画,一次群狼环伺的旅途。

  东蜀的锦帐,北地的裘皮,南陈的罗汉檀木枕只配被用来垫脚,即便是这世上最好的枕头又怎比得上婵儿的香膝?

  醒掌天下权,醉卧美人膝。

  既有美人膝,岂能无美酒?

  用西南夜魔城附近大雪山上的玄冰融水,以三蒸酒之法酿造的高度醇酒,号称仙人醉,炎都城中市价八百两银子一坛还有价无市。经过白玉瓶中的丹药浸泡后更有醒神增元的奇效。

  婵儿正将刚接到的灵禽传书展开,念道:“今得密报:枢密院河西侍郎张汉昆削职为民,书办蔺小乙车裂,西军候魏笑冲夺斥爵位,降为庶民,流放北地。”

  “赵俸侾这是在秀肌肉吗?”陈醉:“这么大的案子,两个经手的主官屁事没有,最后就车裂了一个不相干的书办?”

  婵儿道:“这个书办却是听风司的密谍,老费花了很大代价才拉上船,原本是想关键时刻派上大用场的。”

  “匹夫欺人太甚!”陈醉霍然而起,气的咬牙切齿,道:“赵俸侾这是以势压人,故意借这件事打压老子的士气。”

  “兄长难道还怕了他?”

  “我自然是不会怕,但那些观望的人却难免不会生出不利于我们的想法。”陈醉道:“这匹夫生生把这么大的案子压下去,跟他混的两个首犯不疼不痒,暗地里上了我们船的一个小书办却判了车裂重刑,你说其他人得知内情后会怎么想?”

  “哥哥深谋远虑,这个结果若是坐实了的确很伤士气啊!”婵儿道:“不过也不必太悲观,毕竟赵俸侾树大根深,也不可能是短时间就能扳倒的。”

  陈醉道:“我等得起,只怕困在龙首峰的你爹爹等不起,还有我娘,那奸贼把她送进无忧仙宫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,咱们要的是以最快速度帮致儿掌握这大赵天下,完成了这一步,也就有了压制玄天宗和南陈的实力。”

  “爹爹被困龙首峰,凭玄天宗那些人倒是不能把他怎样,就只怕有转世天人暗中相助坏了爹爹的大道根基。”霍鸣婵愁上眉梢,担忧道:“最可虑还是那恶贼,爹爹就是被他布阵困在人间界的,如果他要对我爹爹下毒手,只怕爹爹也扛不住。”

  陈醉道:“陈师道,以道为师,言外之意,这天下间除了大道外,没有人配做他的师父,当年他是以玄天宗云空寂弟子身份迎娶赵紫衣的,由此可见,玄天宗是支持他恢复南陈江山的。”

  “是啊!”婵儿点头道:“传说龙首山下镇压着十万妖国,那里封印着某位太古时期的妖族大王,玄天宗便是执掌封印的人间宗门,虽然在大赵江山境内,但是却自成一方天地,根本不受大赵律法约束,云空寂更是从来不把世俗贵胄看在眼中,赵氏多次邀请他下山出任国师都被他拒绝了,偏偏赵氏还就是拿他没办法。”

  当年赵武烈帝是何等雄才伟略的人物,也曾本着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心思,派出重兵去逼迫玄天宗服软。结果一万玄甲重骑却被八头忽然从地下钻出的大妖又是吐火,又是喷冰的,几乎全军覆没。最后还是玄天宗的山门大阵发动才将那些妖魔镇压收摄,从此,不管人间帝王如何权倾天下,都不敢尝试去征服那里。

  霍鸣婵如数家珍,又道:“好像云空寂和乾坤啸这样的大宗师人物,其实要比人间帝王更可怕,他们拥有人间无敌的力量,除了彼此间相互制约外,根本不受人间律法和世俗规矩的约束,中州的国家,无论是北赵南陈,还是西戎东蜀,在他们眼中并无多少分别,云空寂所以支持陈师道多半是一场交易,有这二者狼狈为奸,哥哥想要帮婵儿救回爹爹,着实不是一件容易事。”

  “饭要一口一口的吃,事要一件一件的做。”陈醉的心中并不以为然,一路走来,他已经对这个世界的力量架构有了清楚的认知,同时对自身能力优势也有了清醒的认识,并且越发的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,现在的陈醉已不再是那个坐在江边巨石上向往飞天心怀江湖的少年。

  就算不能修行真元又如何?

  他还有梦中人生超越时代的知识和人定胜天的勇气。

  大宗师也是血肉之躯,人间帝王也有七情六欲,无论多强大的对手,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完全没有破绽。从几乎炸死费莲生的那一刻起,在陈醉的眼中,这世上便再没有什么绝对的权威。

  他将目光投向车窗外的山林深涧,道:“该来的终于来了,千里之行始于足下,咱们先把眼前这一关过去再说。”

  “我去告诉孟立虎他们做好准备。”婵儿会意点头,一闪身出去了。

  马车的速度慢下来有一会儿了,因为鹰愁梁陡峭难行,尽管山路还算平整宽阔,但因为地势陡峭坡度越来越大,人马行进越发艰难。走着走着队伍忽然停了下来。却是因为前方路中间出现一块巨石挡道。

  那巨石十分巨大,卧虎似的伏在那里,将原本还十分宽阔的官道堵的容不下一辆马车通过。在巨石上坐着一个人,远远看过去白衣白发十分显眼。走近了看,却是个鹤发童颜红光满面的老者,两条白眉斜飞如飞刀,一双鹰鹫般的眸子,鹰钩鼻子菱角口,五官形象殊无飘逸俊美之意。

  这条官道修成已不知多少年月,鹰愁梁陡峭险峻是因为本身的坡度难行,但官道两侧的高度有限,从来没有过落石挡道的事情发生,这块卧虎巨石绝不可能凭空在此出现。如果是有人故意搬过来挡道,那这人的修为必定十分可怕。

  方镇威有自知之明,晓得这个级数的人物不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,但陈醉那边没动静,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催马来到巨石前,依着江湖礼仪抱拳拱手道:“在下镇威镖局方镇威,不敢请教前辈尊姓大名?因何在此挡住了我等去路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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